后生仔

米菲:

深陷迷局 79

 

过了一会，车子终于开到了理发店门前。

 

唐山海转过头，陈深斜斜地靠在车窗边上，身体微蜷。 

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，睫毛狭长投下的弧度刚刚好， 几缕碎发散乱在额前、眉角，随着呼吸微微的颤动， 犹如羽毛，扑扇扑扇，引得唐山海下意识地抬手替他把头发拨到一边。 于是光洁的额头就露出来了， 鼻梁英挺，眉目如画，樱桃般粉嫩的嘴唇微微上翘，像上了釉的瓷片、抹了蜜的糖吸引着唐山海越靠越近。

在离嘴唇不到一寸的工夫，“咚咚”有人拿石块重重砸了一下吉普车。陈深陡然睁开双眼，乌黑的瞳孔摄人心魄。

那个眼神无疑是好看的——明若秋水、清白无罪，甚至带着点稚气和无辜。唐山海猛然有些心乱， 一瞬间，透过陈深的眼睛，读到了许多内容：诧异的、迷惑的、询问的、抗拒的。。。唯独没有了然

错觉——那个前一刻打断他的告白， 慌乱逃离办公室的——其实——什么都不知道——在他的面前，这个暗恋这他的小丑根本不存在——从来都是自己的错觉！ 

于是下一秒，乌黑瞳孔里映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开始变得狼狈，唐山海慌乱地错开了点角度，掩饰地抛下一句：“我怕伤着你”。

然后像个逃兵似的下了车， 心中不断宽慰着自己——这不是个表白的好时机，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有多无礼和龌龊。

 吉普车的后车盖被人用石块砸了好大个凹陷，人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陈深也跟着下了车。

“可能是小孩吧”，唐山海道。

陈深耸耸肩一摊手：“不好意思，帮不了你啦，老毕和我现在这情况，这车你得自个想办法修。”

‘’能别提毕忠良么？”唐山海没好气地道。

陈深眨眨眼不说话了，转身就看见街对面之前要找的那家理发店。

“不如你就留在车里吧，我理个发一会就好。”

“没事，我陪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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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深坐在理发椅上，从对面的镜子里可以看到斜后方靠着墙壁撑着头打盹的唐山海，一个踉跄，手歪向一边，被惊醒后又怕失礼看看周围的样子，果然很有趣。

陈深强忍着没笑，却见唐山海镜子里投射过来的目光，明显带着点无措和慌乱，像偷吃糖被抓了个现形，脸刷的一下就红了，终于忍不住低头笑得合不拢嘴。

唐山海被陈深笑得脸烫烫地，他僵硬地整了整衣领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店门口，掏出香烟点了根，边等边抽。

“哟，陈队长，什么事这么乐呵”，理发店的老胡，推着理发剃须用的小车过来，取了块干净的围布给陈深围上。

“老熟人，当然照顾生意来了，你的手艺我信得过”，陈深道。

“哈哈，就这把剪刀，整个上海滩除了陈队长您，谁比得过”，老胡自豪得拍了拍胸脯，看看店里客人不多，又弯下腰凑到陈深跟前：“不过，陈队长，空了还得麻烦您再帮我想几个造型，现在的小姐太太真是太难伺候了。”

“好啊”，陈深爽快地答应了。被剪断的发丝簌簌的掉下来，陈深有一茬没一茬地和老胡聊着天。

不一会，镜子里的人儿就出落得干干净净，清清爽爽的 ，陈深打量了一下觉得挺满意。

老胡帮着他把围布收了，用毛刷利落地将脖颈里的碎发刷去，又取了块洁白的毛巾给陈深擦脸，做完这一切，笑嘻嘻地站在陈深面前。

陈深会意，下意识朝唐山海的方向望过去，唐山海已经扔了烟头，掏出了钱放在桌子上，还没忘记给了打赏的钱。

老胡眼睛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：“唐队长耐心可真好，现在陪着老婆来理发的也不多啦。”

唐山海闻言摸了摸鼻子，收回皮夹，偷眼看了看陈深微微涨红的脸，觉得这赏钱给得挺值。

陈深环顾了下四周，穿上外套，跟着唐山海走到门口，忽然转身：“对了，老胡，你老家是不是湖北荆州，我记得老毕府里的刘妈和你是老乡？”

“嗯。。。是。。。”老胡整理东西的手顿了顿。

“刘妈以前跟我提过，她说你婶婶就住在她家隔壁，是不是？”

老胡：“没，没错，是隔壁。”

陈深：“那我向你打听个事，你知不知道她有个女儿今年多大了？”

“这个。。。这个么。。。”老胡踌躇了一下，理发店的里屋，胡婶忽然跑了出来，“刘妈的女儿啊，我记得，大概该有二十二了。”

“你跑出来干嘛，瞎起劲”，老胡瞪了他老婆一眼。

“我这不在里面听见了么。。。你这老头子，脑子不好使。 陈队长，我们家老胡以前和我说哒， 二十二没错的。”胡妈兀自唠唠叨叨，屋里响起小孩的啼哭声，老胡急忙撵了老婆进去哄孩子，回过头，一脸不好意思地朝陈深笑笑：“陈队长，别听这臭婆娘的话，具体多少岁我真记不清了，您还是回吧。”

“好的，打扰了，”陈深皱皱眉头，唐山海朝他使了个眼色，拉着他的胳膊出了理发店。

店内，老胡扶着门框远远望着陈深和唐山海的车开走了， 摸摸额头，一脑门子的汗。

 跑进里屋，胡嫂抱着孩子看见到孩子他爹气不打一处来：“就你心软，那帮人我们可惹不起。我跟你说，为了孩子也好，回头他们问起来你可得老老实实说。”

老胡重重叹了口气，揪着脑门上不多的头发，蹲在床脚边上，一言不发。